第11章
只是贝利公爵现在重病昏迷,不记得私生子的母亲是谁,为了不错过任何一个可能,特地邀请来了符合年龄,可能是他私生子的少年。 一提起这笔遗产,马车里的气氛就变得火热了起来,有人幻想着纸醉金迷的生活,兴奋地手舞足蹈。 说到兴头上,忽然有人浇了冷水:“可是,公爵只有一个私生子。” 车上坐着七个人,但只有一个可能是公爵的私生子。 一个人一步登天了,其他人又要回到灰扑扑的贫民窟。 一步天堂,一步地狱。 沉默在人群中蔓延。 少年们的目光交汇,刚刚还勾肩搭背,现在却恨不得离得远远的,互相警惕了起来。 雪林下意识地揉搓着手腕。 不知怎么的,他的手腕上有点痒,感觉有东西在皮肤上游走。 贵族,流落在外的私生子。 听起来多像是一则童话故事。 不过他知道,世界上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。 在诡异的沉默中,马车停了下来。 门被打开,车上的人一个接一个的下去。 雪林混在其中,毫不显眼。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,是一座巍峨的古堡,背靠着悬崖而建,下方是翻涌的暗流。 城堡门口站着一个老嬷嬷,她带着深黑色的礼帽,纱网垂下,后面是一张刻薄古板的脸。 她的嗓音嘶哑:“午安,各位。” 少年们局促不安地站着,稀稀拉拉地回应:“午安……” 嬷嬷的眉头微微皱起,像是老旧的树皮,耷拉下的眼皮后冒出锐利的光。 一个、两个……七个。 嬷嬷冷不丁地开口:“怎么多了一个?” 车夫擦了擦汗,支支吾吾:“没多啊,我都是按照您给的地址接来的人……” 嬷嬷目光一一扫过。 少年们全都低着头不敢与嬷嬷对视。 嬷嬷:“出来一个人。” 少年们你推我我推你,犹豫着不敢乱动,生怕一个说错话做错事被赶出去,错失一步登天的机会。 嬷嬷等了一会儿,有些不耐烦了。 雪林思索了片刻,主动从人群中走了出去。 “午安,嬷嬷。” 嬷嬷看了过去。 雪林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,企图来获得嬷嬷的好感。 嬷嬷不为所动。 她见过太多这样的人,有点自以为是的小聪明。 她问:“你来这里做什么?” 嘎嘎—— 身后乌鸦腾空而起,漆黑的身影盘旋在半空,带来不详的感觉。 雪林被冰冷的视线注视着。 要是胆子小一点,说不定都要被当场吓哭,被人戳穿。 但他现在要扮演的不是一个求人怜惜的小可怜,而是一个野心贪婪的贫民窟小子。 雪林不假思索地说:“嬷嬷,我出生在弗兰港的贫民窟,我的母亲未婚生下来了我,在她临死前才告诉我我有一个声名显赫的父亲,直到今天才知道——我的父亲竟然是贝利公爵。”他说得十分激动,甚至哽咽了起来,“我不敢相信,这一切都是真的。” “我不是为了遗产来的,我只是……想见一见我的父亲。” 他的眼角没有泪水。 这表演太假,假到让人一眼就能看出野心与贪婪,让人觉得他愚蠢无知。 但这正好就是贝利公爵所想要的。 表现得太过聪明,演得太真,反而不好。 嬷嬷眼中的怀疑果然消失了,抬手放行。 雪林顺利通过。 嬷嬷又对其他人盘问了一番,可她始终没有发现多出来的那个人是谁,眼看着时间就要到了,她只好摆了摆手:“算了,多一个就多一个了……都都进来吧。” 上流社会的大门敞开。 他们一个个都迫不及待的进去其中。 嬷嬷在前面带路。 一楼大厅的中央悬挂着一幅巨型的油画,让进来的人第一眼就能看见他的自画像。 雪林仰头。 油画中的贝利公爵与传闻中的一样英俊,身穿铠甲,肩膀上刻着家族的徽章。他同样能够高傲而阴冷地注视着每一个进来的人。 从大厅右侧的楼梯上去,顺着走廊,四周逐渐变得幽深。 雪林感觉到有人在窥视他。 转头看向目光投来的地方,没见到人,反而是对上了一副油画。 画上是一个体型丰腴的贵妇人,穿着鲸骨束腰与宽大的裙摆,手中捏着一把羽毛扇,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。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太暗产生了错觉,女人的嘴唇慢慢地掀开,洁白整齐的牙齿上沾着了血丝与肉沫,隐约间还传来啃食咀嚼的声音。 咔呲。 咔呲—— 声音钻入耳廓,直让人骨头发寒。 雪林直直盯着油画中,看得久了,女人似乎要从油画中钻出来。 嬷嬷在前面催促:“快跟上。” 雪林收回了目光。 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似乎无处不在,摆脱不了。 不仅是他不安,就连缠在手腕上的触手都绷直了身躯,触尖裂开了一条缝隙,像是在向黑暗中的存在警告—— 我的。 这是我的。 在走廊的尽头,是一处待客的大厅。